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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知老化与老年人隐喻能力研究*
杨晶晶 周德宇 黄立鹤
（同济大学老龄语言与看护研究中心/外国语学院，
上海 200092）
提 要：隐喻能力是人类高级语言及认知能力，
在国外相关研究是认知老化及语言衰老研究的重要内容。本文分析
四十多年来老年人隐喻能力的代表性实证研究，
揭示认知老化与老年人隐喻能力的研究特征，
主要包括基于描述性的研
究和探索认知机制的研究，
以及语义解释、
语义关系判断、
语义选择等行为学测试方法，
发现了神经认知测量等重要的研
究趋势。老年人隐喻能力研究起步虽早，
但由于测试方式、
所选语料和实验组别分类的差异，
不同研究间尚未得出普适
性的结论，
且存在测试内容不全面、
测量方式单一、
研究语料不平衡等问题。我国应加强老年人隐喻能力的研究，
完善研
究内容、
丰富研究方法、
拓展研究视角，
全方位、
多维度地对老年人隐喻能力进行探索。
关键词：隐喻能力；认知老化；老年人；老年语言学
中图分类号：H0 － 05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 － 0100（2022）05 － 0022 － 8
DOI 编码：10． 16263 / j． cnki． 23 － 1071 /h． 2022． 05． 004
Ｒesearch on Cognitive Aging and Metaphorical Competence of the Elderly
Yang Jing-jing Zhou De-yu Huang Li-he
（Ｒesearch Center for Ageing，Language and Care /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Tongji University，Shanghai 200092，China）
Metaphorical competence，the high-level cognition of humans，has become a focus of cognitive aging and language aging
studies． Through the meta-analysis of 21 studies on the metaphorical competence of the elderly，this paper finds out that the rele-
vant studies are mainly conducted from two dimensions：the descriptive study and the exploration of the cognitive mechanism；and
the mainstream and the future tendency of the testing methods （behavioral tests and neurological tests respectively）． Although the
research on the metaphorical competence of the elderly started early，no universal conclusion has been drawn due to the diffe-
rences in testing methods and corpora． Some deficiencies include incomplete test content，single measurement method，and unba-
lanced research corpus． We should improve research content，research methods and expand research dimensions so as to further
explore the metaphorical competence of the elderly in China in a comprehensive and multi-dimensional manner．
Key words：metaphorical competence；cognitive aging；the elderly；geronto-linguistics
1引言
隐喻（metaphor）是人类的一种高级认知活
动。区别于语言的字面义，
隐喻用更含蓄的方式
传递信息，
因此对个体语言理解能力与心智能力
的要求更高。自20 世纪 70 年代后期，
人们将隐
喻视为大脑思维方式的一种表征，
一直受到心理
学及语言学界等广泛的关注。同时，
隐喻能力实
证研究也逐渐开展起来。随着认知老化研究及老
年语言学的发展，
老年人隐喻理解能力已成为国
外学者的关注焦点（如Maki et al． 2013：69；Mas-
hal et al． 2011：527 ） ，
但我国学界对老年人隐喻
能力问题的关注较少。作为生命发展的一端，
研
究老年人的隐喻能力对于理解人类个体的隐喻认
知能力具有重要的意义。通过探究不同年龄段个
体在隐喻的理解和产出过程中表现出的共性、
个
性、
特点和规律，
可以进一步揭示大脑老化的过
22
2022 年第 5期
总第 228 期外语学刊
FOＲEIGN LANGUAGE ＲESEAＲCH
2022，No． 5
Serial No． 228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
“
我国老年人语言能力的常模、
评估及干预体系研究”（21＆ZD294）的阶段性成果。
黄立鹤为通讯作者。
作者电子邮箱：cranehlh@ tongji． edu． cn（黄立鹤）
程，
同时揭示老年人借助隐喻实现语言交际的基
本过程和效果，
促进相关理论的完善和发展。
本研究采用文献综述法，
对国内外代表性实
证研究进行系统性的分析，
考察老年人隐喻能力
研究的维度和方法、
现有研究的不足及未来的研
究方向，
旨在为我国的老年人隐喻能力与认知老
化研究提供借鉴。
2数据来源与研究现状
2． 1 数据样本
为全面系统地对现有老年人隐喻能力研究文
献进行检索，
本研究将检索范围锁定在 Web of
Science，Scopus，Pub Med，Elsevier Science Direct，
中国知网、
维普、
万方等共7个学术期刊库。根据
研究问题，
在实验性检索基础上确定检索词为：
older adult，the elderly，aging，metaphor，non-literal，
figurative language，
老年人，
隐喻。通过对上述检
索词组合，
在7个期刊库检索得到文献2877 篇，
剔除 351 篇重复性文献，
余下 2526 篇。为确保文
献与主题的契合度，
在阅读这些文献的摘要后，
根
据研究需要剔除： （ 1）发表语言非汉语和英语的
文献 36 篇； （ 2）会议论文摘要及综述类文章 445
篇； （ 3）文学或传统修辞学维度的研究 726 篇；
（4）隐喻理论性研究921 篇； （ 5）研究对象不包含
60 岁
①
以上老年人的实证文献 362 篇，
初步筛选
得到 36 篇文献。再通过阅读全文进一步筛选，
最
终获得满足要求的实证性研究文献 21 篇（具体
见表
1
） ，
然后按照文献的基本信息对其进行编码。
表
1
21 篇文献的基本信息
作者 年份 期刊/文集 分类 研究维度 研究范式
Winner ＆ Gardner 1977 Brain 老年人与痴呆症 识别隐喻意义的能力 语义选择
语义解释
Boswell 1979 Human Development 年轻人与老年人 隐喻解释的认知风格 语义解释
Glucksberg et al． 1982 Journal of Verbal Learning and Verbal Be-
havior 年轻人与老年人 识别隐喻意义的能力 语义判断
Krame ＆ Woodruff 1984 Ｒesearch on Aging 年轻人与老年人 隐喻解释的认知风格 语义解释
Szuchman ＆ Erber 1990 Experimental Aging Ｒesearch 年轻人与老年人 隐喻解释的认知风格 语义解释
Light et al． 1993 Adult Information Processing：Limits on Loss 年轻人与老年人 识别隐喻意义的能力 语义判断
Gregory ＆ Waggoner 1996 Experimental Aging Ｒesearch 年轻人与老年人 识别隐喻意义的能力 语义选择
Mackenzie ＆ Cathe-
rine 2000 Clinical Linguistics ＆ Phonetics 中年人与低龄老年
人与高龄老年人 识别隐喻意义的能力 语义选择
Papagno 2001 Brain 老年人与 DAT 患者 识别隐喻意义的能力 语义解释
Bonnaud et al． 2002 Neurophysiologieclinique 年轻人与老年人 识别隐喻意义的能力
识别隐喻意义的速度 语义判断
Newsome ＆ Glucks-
berg 2002 Experimental Aging Ｒesearch 年轻人与老年人 识别隐喻意义的能力
识别隐喻意义的速度 语义判断
Qualls ＆ Harris 2003 American Journal of Speech-Language Pa-
thology 年轻人与老年人 识别隐喻意义的能力 语义选择
Monetta et al． 2007 Journal of Neurolinguistics 年轻人与老年人 识别隐喻意义的能力 语义选择
Amanzio et al． 2008 Brain and Language 老年人与 DAT 患者 识别隐喻意义的能力 语义解释
Morrone et al． 2010 Psychology and Aging 年轻人与老年人 抑制隐喻意义的能力
抑制隐喻意义的速度 语义判断
Mashal et al． 2011 Aging，Neuropsychology and Cognition 年轻人与老年人 识别隐喻意义的能力 语义判断
Maki et al． 2013 American Journal of Alzheimer＇s
Disease and Other Dementias
年轻人与老年人与
MCI 和DAT 患者 识别隐喻意义的能力 语义选择
Mashal ＆ Coblentz 2014 Creativity Ｒesearch Journal 年轻人与老年人 隐喻解释的认知风格 语义解释
Kavé et al． 2014 Laterality 年轻人与老年人 识别隐喻意义的能力
识别隐喻意义的速度 语义判断
Ｒoncero ＆ Almeida 2014 Frontiers in Human Neuroscience 老年人与 DAT 患者 识别隐喻意义的能力 语义解释
Sundaray et al． 2018 Frontiers in Psychology 年轻人与老年人 识别隐喻意义的能力
识别隐喻意义的速度 语义选择
32
2022 年 杨晶晶 周德宇 黄立鹤 认知老化与老年人隐喻能力研究 第5期
2． 2 研究现状
本研究所选的 21 篇文献时间跨度为 41 年
（1977 － 2018 ）
②
，
文章多发表于 Brain，Brain and
Language 等脑科学、
心理学相关的期刊上，
也有
部分文章发表于专门从事老年学研究的期刊上，
如Experimental Aging Ｒesearch，Ｒesearch on Aging
等。相较而言，
国内相关文献数量远低于国外，
目
前还未在国内找到相应的老年隐喻能力研究文
献
③
。从时间上看，
隐喻能力研究起始于 20 世纪
70 年代的隐喻研究认知转向。在此之前，
隐喻被
普遍认为是语言与修辞的关系。70 年代后期，
Lakoff 的著作 Metaphors We Live By 的出版标志着
隐喻认知研究时代的到来，
人们将关注点转移至
隐喻与思维、
隐喻与认知的关系上，
隐喻能力研究
也逐步成为关注的焦点。本研究检索到最早的文
献是 1977 年Winner 和Gardner 在Brain 上发表
的对各类脑损伤患者的隐喻能力研究，
可以说它
是隐喻
“
认知转向”
背景下的产物。
从语料语种的角度看，
在所选21 篇文献中，
语料为英语隐喻的文献有12 篇，
法语与希伯来语
隐喻研究各3篇，
意大利语研究 2篇，
日语研究1
篇。根据世界银行数据显示，
截至 2019 年，
日本、
意大利、
德国、
法国、
英国是全球老龄化程度最高
的5个国家，
加拿大、
澳大利亚、
美国、
俄罗斯和中
国紧随其后。其中，
法国、
日本、
美国等较早步入
老龄化，
因此对老年语言学的研究开展得较早，
老
年隐喻能力研究的相关文章数量也较多。
从被研究群体的角度看，
学者在关注健康老年
群体的同时，
逐步将焦点转至特殊老年群体（Aman-
zio et al． 2008：1 －10；Ｒoncero，Almeida 2014：4）。入
选文献中有 16 篇关注健康老年人的隐喻理解能
力，
其目的是探讨年龄因素对隐喻能力发展的影
响。另有5篇文献关注特殊老年群体，
如阿尔茨海
默病（DAT）老年人的隐喻能力，
旨在研究 DAT 患
者语言能力的变化，
以寻找影响隐喻理解的内在认
知因素。
3老年人隐喻能力的研究
3． 1 研究维度
对老年人隐喻能力的研究可分为隐喻能力的
描述性研究和认知机制的探索两个维度。
3． 11 隐喻能力的描述性研究
该部分文献主要考察老年人对隐喻的理解能
力：识别隐喻意义的能力、
隐喻解释的创造性和识
别隐喻意义的速度。
识别隐喻意义的能力考察被试能否对所给隐
喻做出合理的解释，
是被试识解隐喻能力最直接、
最基本的表现。在入选的 21 篇文献中，
共有 17
篇文献对这一能力进行考察。Maki 等（2013：70 ）
使用多项选择的测试方法，
要求被试从所给选项
中选出隐喻句所表达的含义，
结果表明年轻人与
老年人之间没有显著差异，
说明老年人仍然具备
识别隐喻意义的能力。但Monetta 等（2007：280 ）
在使用语义选择的方式对这一能力进行考察时，
发现老年人无法准确选出目标词的隐喻含义，
这
一结果与其他学者所得结论产生冲突。
隐喻解释的创造性是指构思新奇隐喻的能
力，
以考察被试的认知风格差异。认知风格是个体
感知、
组织和加工信息的一种方式，
通常会影响个
体的语言学习，
能反映其语言能力。在所选的21
篇文献中，
有4篇文献对这一维度进行考察（Bos-
well 1979：376；Kramer，Woodruff 1984：271 － 286；
Szuchman，Erber 1990：68；Mashal et al． 2014：160）。
研究者采用语义解释范式，
要求被试对所给隐喻句
进行解释，
并由专业评审打分。隐喻解释没有对错
之分，
只有风格上的差异。4篇文献中有2篇的研究
认为，
老年人对隐喻解释的创造性和综合性较强
（Mashal，Coblentz 2014：162 － 164；Boswell 1979：
380 － 383 ） ，
其余的研究则表明，
老年人和年轻人
的认知风格并无差异（Kramer，Woodruff 1984：
271 － 286 ；Szuchman，Erber 1990：71）。
随着各类心理行为实验软件的开发，
一些学
者在测试隐喻理解正确率的同时也加入对反应时
的测量。所选文献中共有 6篇文献对这一维度进
行考察。Sundaray 等（2018：7 － 13）表示老年人在
语义选择上的反应速度显著低于年轻人，
而Kavé
等（2014：713 － 715）和Bonnaud 等（2002：262）认
为，
老年人在对隐喻关系进行判断时的速度与年
轻人无异。
3． 12 隐喻能力的认知机制研究
此类研究主要探讨隐喻能力和影响隐喻认知
的因素。
首先，
隐喻能力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对隐喻的理
解上。研究发现，
隐喻解释的创造能力与认知风格
相关。认知风格通常用双极连续体（bipolar contin-
ua）表示，
隐喻理解研究中的双极分别是整体性
（holistic）和分析性（analytic）。前者倾向于将信息
汇总在一起并将其作为整体进行加工；后者则强调
对差异和分离性的感知，
在隐喻解释中体现为对本
体和喻体属性的分别阐述。Littlemore（2001：472）
通过分析认知风格、
推理能力和隐喻解释3者之间
的关系发现，
偏向整体认知风格的被试隐喻理解能
42
2022 年 杨晶晶 周德宇 黄立鹤 认知老化与老年人隐喻能力研究 第5期
力更好。Mashal 和Coblentz（2014：162 － 164）的研
究显示，
老年人更偏向整体认知风格，
对隐喻解释
的创造性也强于年轻人。
其次，
抑制能力（inhibition）也是学者重点关
注的认知能力。一些学者将抑制能力或抗干扰能
力的衰退视为隐喻理解能力下降的主要原因之
一。Clark 和Lucy 在1975 年曾提出隐喻加工的
“
层次假说”（王小潞 2009：63）。这种假说认为
大脑会先加工隐喻句的字面含义，
当大脑认为句
子的字面含义与语境不相宜时，
再进行隐喻含义
的加工。因此，
当被试的抑制能力出现问题时，
由
于无法抑制先出现在脑海中的字面含义，
被试会
更倾向于选择字面含义的选项。实证研究，
如
Winner 和Gardner（1977：724 － 727）及Qualls 和
Harris（2003：97 － 99） ，
都为此假说提供了证据。
前者通过图片选择的测试方式，
要求被试选出与
隐喻句最为接近的图片，
参与测试的7名早老性
痴呆（pre-senile dementia）患者选择正确图片的比
率与选择字面含义图片的比率基本不存在差异；
后者分析了被试在选择题中的误选项，
发现字面
含义选项被误选的概率最高，
对被试造成的干扰
最大。Giora（1997：183 － 206 ）提出“
突显进阶假
设”（the Graded Salience Hypothesis，GSH） ，
强调
事物突显认知特性的作用，
认为大脑首先加工最
突显的意义。根据 GSH，
人们可能对已熟知的常
规隐喻采用直接加工的方式，
而对不熟悉的新奇
隐喻采用先字面含义再隐喻含义的加工步骤。根
据这一假设，
被试加工常规隐喻时可直接获得隐
喻含义，
会避免字面含义的干扰，
而对新奇隐喻的
判断则需要先行否定字面含义，
因此抑制能力的
下降对新奇隐喻加工的影响更大，Morrone 等人的
研究（2010）也证实了这一点。该研究要求被试
对句子进行语义判断（只选择字面含义正确的句
子） ，
研究发现老年人在常规隐喻句上出错更多，
说明老年人无法抑制出现在脑海中的隐喻含义；
而Mashal 和Coblentz（2014：160）通过口语解释的
范式发现，
由于抑制能力的下降，
被试无法排除字
面含义的干扰，
通常对新奇隐喻给出较为字面、
具
体的解释，
说明一些被试在对新奇隐喻的理解上
存在困难。
另外，
工作记忆的减退被认为是语言理解能
力下降的潜在因素。工作记忆是记忆的一种，
负
责信息的即时存储与加工（Qualls，Harris 2003：
92）。一些学者认为，
工作记忆是语言理解的核
心，
是信息整合和歧义消解的必要条件（Salthouse
1990：101 － 124）。目前，
关于工作记忆对语言理
解所产生的影响有资源假说（the Ｒesource Hy-
pothesis）和分配理论（Allocation Theory）。资源假
说认为，
工作记忆中包含有限数量的通用目的实
体（general-purpose entities） ，
这些实体能够用于
启动或加强一系列的认知功能，
如推理、
学习、
心
算和语言理解等。该理论认为，
老年人和 DAT 患
者由于年龄增加或疾病侵袭，
其工作记忆中用于
存储或加工信息的通用目的实体数量减少，
因此
无法有效地激活特定的认知功能，
从而导致相关
任务失败。分配理论认为，
老年人工作记忆的缺
陷由资源分配效率低造成。大脑根据任务要求，
将有限的资源分配给信息存储或信息加工。在隐
喻理解中，
老年人的资源分配效率降低，
使本应获
得更多资源的信息加工过程没有被充分激活，
从
而导致老年人的隐喻加工出现障碍，
致使隐喻理
解失败或反应速度降低。一些学者通过 The Size
Judgment Span Test，The Alphabet Span Test 等测
试发现，
老年人在工作记忆评估任务上遭遇更多
的困难（Salthhouse 1994：535 － 543 ）。Qualls 和
Harris（2003：96 － 97）通过相关性检测发现，
工作
记忆得分与被试隐喻得分之间存在显著的相关
性，
且在控制工作记忆的差异后，
年轻群体与老年
群体间隐喻得分的差异消失，
从而证明工作记忆
对隐喻理解的影响。
由于隐喻理解能力是一种高级的、
抽象的思
维体现，
是高层级的认知加工与语言加工能力，
因
此除了上述的认知风格、
抑制能力和工作记忆外，
阅读能力、
词汇能力、
执行功能（executive func-
tion）等也与隐喻理解相关（Nippold et al． 2001：
169 － 180 ；Qualls，Harris 1999：92 － 102）。
3． 2 研究方法
本文所选的 21 篇文献均采用定量实证分析
方法，
并且其中的 20 篇文献进行行为学数据研
究，
另1篇文献在行为学测试的基础上，
采用事件
相关电位技术比较不同被试的神经认知机制。
3． 21 行为学研究范式
学者多采用行为学范式对比分析实验组与对
照组的隐喻理解能力差异或对同一群体进行历时
的研究，
分析隐喻理解能力随 DAT 病程发展的变
化情况。行为学研究范式可分为以下3类。
（1）语义解释
在行为学范式中，
最常见的是语义解释，
即要
求被试在看到隐喻句后，
以口头或书面形式向主
试人员解释自己对隐喻句含义的理解，21 篇文献
中有 8篇采用了该方法。这一方式既可研究被试
的隐喻理解能力，
也可研究不同群体隐喻解释风格
52
2022 年 杨晶晶 周德宇 黄立鹤 认知老化与老年人隐喻能力研究 第5期
的差异。如Amanzio 等（2008：5）要求 20 名DAT
患者与20 名同龄健康者，
即对照组，
对所给常规隐
喻和新奇隐喻进行口头解释，
并由专业评审打分。
研究发现，
与对照组相比，DAT 患者保有对常规隐
喻的理解能力，
但其对新奇隐喻的理解能力出现衰
退。Kramer 和Woodruff（1984：271 － 286 ）及Bos-
well（1979：375 ）则通过口头解释探究老年人与年
轻人在隐喻理解上的风格差异，
他们认为隐喻解
释没有对错之分，
只有偏向整合性还是具体性的
差别。
（2）语义关系判断
语义关系判断是另一常用范式。该范式要求
被试判断所给词对或句子是隐喻关系还是字面关
系，
通常用于考察被试的语义关系识别能力、
隐喻
意义识别的速度、
抑制能力等。Morrone 等（2010：
698）要求被试对所给的句子做出语义判断（只选
出字面含义正确的句子） ，
这要求被试在进行隐
喻句加工时抑制脑海中所浮现的隐喻含义。研究
结果表明，
老年人的抑制能力显著低于年轻人，
他
们无法有效地抑制隐喻含义的干扰，
这证明老年
人仍保有隐喻句加工的能力。Bonnaud 等（2002：
261）则要求被试从所给词对中选出具有隐喻关
系的词对，
结果显示老年人的正确率显著高于年
轻人，
说明老年人仍然保有隐喻理解能力，
但识别
速度慢于年轻人。
（3）语义选择
除语义解释和语义关系判断外，
语义选择也
是常用的测试方法。在21 篇文献中，
有7篇文献
用语义选择的考察方式，
要求被试从所给选项中
选出与隐喻句最为接近的含义或最能表述隐喻含
义的图片。无论是文字选择还是图片选择，
在所
给选项中都包含隐喻含义和字面含义，
对部分老
年人或 DAT 患者来说，
字面含义成为最大的干
扰项。
3． 22 神经认知研究范式
在21 篇文献中，
仅有 1篇文献采用神经认知
研究范式分析被试加工隐喻句时的神经电信号差
异。Bonnaud 等（2002：258 － 268 ）将事件相关电
位技术（EＲP）与语义关系判断范式相结合，
在记
录行为学数据的同时采集被试的脑电信号，
对比
分析被试在隐喻加工过程中的神经电信号差异。
从行为数据上看，
老年人在隐喻判断上的准确率
高于年轻人，
并达到显著性水平；从脑电数据上
看，
年轻人的 N400 成分幅值显著高于老年人，
表
明年轻人大脑活动程度更强，
老年人则相对较弱。
4研究结果分析与建议
本文发现，
老年人隐喻能力研究起步虽早，
但
仍处于现象描写与机制探索的阶段，
学者间的研
究结果差异较大，
尚未得出统一的结论。下面对
造成研究结果差异的因素进行分析，
之后指出现
有研究的不足。
4． 1 造成研究结果差异的因素
4． 11 测试方式
造成研究结果差异的原因之一是测试方式的
差异。不同的测试方法考察侧重点和难度系数也
不同，
对测试结果造成直接的影响。根据是否需要
表达概念上的相似性，
隐喻能力测试方法分为直接
测试和间接测试两种（Light et al． 1993：459 －
488）。在本文归纳的3类测试方法中，
直接测试包
括语义解释与语义关系判断，
这类测试需要被试自
主建立本体—喻体间的概念相似性；间接测试为语
义选择，
这类测试为被试提供待选项，
可进行直接
选择或采用排除法选择。本文对研究结果进行重
新整理后发现，
大多数直接测试的研究结果表明：
老年人的隐喻能力显著高于年轻人，
或两者间不存
在显著的差异；而间接测试的结果显示，
年轻被试
的得分显著高于老年被试。
例如，Winner 和Gardner（1977：719 － 720）分
别采用语义选择（间接测试）和语义解释（直接测
试）两种方式对一组健康的老年人和另一组 DAT
患者进行考察。研究发现，DAT 患者在语义图片
选择实验中的得分显著低于对照组，
但在语义解
释实验中能较为准确地解释常规隐喻，
与对照组
之间没有显著的差异，
该研究说明实验设计是能
否观察到被试组间差异的关键因素。
在实验设计阶段，
需要将此因素纳入考虑的
范围，
并在有条件的情况下，
通过执行探索性研究
（pilot study）优化实验设计方案，
为实验操作和预
期结果提供有力的支撑。同时，
研究人员可通过
调整实验方法、
优化实验设计，
为实验研究提供新
的思路与理念。
4． 12 语料选择
语料种类是造成实验结果差异的另一因素，
涉及隐喻语料的熟悉度和合适度（aptness）。
根据使用频率的高低，
可以将隐喻分为常规隐
喻和新奇隐喻。已有研究表明，
大脑对两类隐喻的
加工方式存在较大的差异。Mashal 等（2014：160）
用功能性核磁共振技术显示大脑对常规隐喻的加
工更依赖于左半球，
而对新奇隐喻的加工更依赖
于右半球，
并且两类隐喻加工的认知过程也不尽
相同。常规隐喻储存在大脑语义记忆中，
对这类
62
2022 年 杨晶晶 周德宇 黄立鹤 认知老化与老年人隐喻能力研究 第5期
隐喻的理解更多依赖意义检索（meaning retrieval）
或意义识别，
而新奇隐喻的理解则更多地依靠被
试的抽象能力及执行功能。不同语料考察的侧重
点不同，
对研究结果自然产生较大的影响。但是，
很多研究在设计时忽略这一点，
多数文献并未标
明所使用的隐喻类别，
故对后来学者的研究产生
困扰。另外，
语料合适度对隐喻的理解同样有影
响（Ｒoncero，Almeida 2014：7）。合适度反映喻体
捕捉本体显著属性的程度，
喻体捕捉的本体属性
越多，
被试就越容易建立本体—喻体间的相似性，
也就越容易获得隐喻含义。合适度和熟悉度虽是
两个不同的概念，
但彼此之间有联系。合适度高
的隐喻句不一定是人们所熟知的，
但人们所熟知
的常规隐喻都具有较高的合适度，
更便于人们理
解。所以，
即便不同学者采用相同的研究范式，
研
究结果也可能因研究语料的不同产生差异。今
后，
老年人隐喻能力的研究需要重视实验语料这
一变量，
以便获得更准确、
科学的研究结果。
4． 13 实验组的分类
除上述因素外，
实验组（被试组与对照组）的
分类也是造成研究结果有差异的原因。
就被试组而言，
患者病程、
对照组标准等因素
都可能导致实验结果出现差异。特别是对 DAT
患者的研究，
由于 DAT 是一种神经退行性疾病，
病程可分为早、
中、
晚3个阶段，
每个阶段都有不
同的表现症状。但在对 DAT 患者的研究中，
对患
病程度进行区分尚未受到重视，
研究中也并未标
注病程状况，
致使不同研究结果间可比性降低。
同时，
对照组设置差异也是导致研究结果不
同的原因。如Kramer 和Woodruff （1984：271 －
286）以及 Boswell （1979：375）采用同样的范式和
语料研究老年人隐喻能力，
却得出不同的研究结
果。前者认为，
老年群体和年轻群体间的隐喻能
力没有差异；但后者却发现，
老年人的隐喻理解能
力显著高于年轻人。原来 Kramer 和Woodruff 所
选对照组的平均年龄为25． 05 岁，
大于 Boswell 对
照组的18 岁年龄。已有研究表明，
受教育程度会
对隐喻理解能力产生影响（Arcara，Bambini
2016：70 ）。一般来说，18 岁到 25 岁是接受大学
高等教育的年龄段，
因此两个研究间的差异很可
能是由于被试受教育程度的不同所导致。
4． 2 现有研究的不足
除上述实验设计因素外，
现有研究还存在测
试内容不全、
测试方法单一、
研究语料不平衡等
问题。因此，
对隐喻理解能力的研究结果只能反
映老年人隐喻能力的一部分。隐喻能力还应包含
创造隐喻句的能力、
识别多模态隐喻的能力等，
这
一部分的研究已在儿童隐喻和二语学习者的隐喻
能力研究中展开，
但老年隐喻研究还未涉及。全
方面、
多维度的考察更能揭示隐喻能力随年龄发
展的变化情况。
现有研究的测试方法较为单一。绝大多数研
究都采用行为学研究范式，
测试老年人在隐喻理
解中的正确率和反应时，
以考察老年人识别隐喻
意义的能力和速度。正确率和反应时是外显的行
为学数据，
反映多个认知加工过程的综合结果，
虽
然可以反映隐喻能力的变化，
但无法显示引起变
化的加工过程和原因。
另外，
目前的研究多采用表音文字为研究语
料，
以意音文字为语料的研究数量不足。已有研
究数据表明，
大脑对两类文字的加工有所不同
（Zhu et al． 2014：2607 － 2618 ） ，
仅针对表音文字
的研究不利于意音文字（如汉语）隐喻理论框架
的构建。
4． 3 对未来研究的建议
因对老年人的隐喻能力研究还存在许多问
题，
所以本研究建议今后的相关研究应当关注以
下3个方面。
首先，
完善研究内容，
丰富隐喻类型。研究内
容应从单纯的隐喻理解研究扩展到隐喻产出研
究；隐喻类型应从单模态的语言文字隐喻拓展到
多模态（图像、
颜色、
手势及其他符号）隐喻；加强
对心智能力（Theory of Mind，ToM）与隐喻能力之
间关系的研究。这样，
既可对老年人的隐喻能力
有更全面的了解，
也有助于完善现有隐喻理论。
其次，
丰富研究手段，
拓展数据维度。目前，
相关研究多采用行为学范式，
虽然在一定程度上
可以反映老年人隐喻能力变化的情况，
但无法显
示出现变化的认知过程及神经机制。神经认知研
究中常采用的电磁测量技术（如事件相关电位技
术）和血液动力学测量技术（如功能性核磁共振
技术） ，
可对隐喻加工中的大脑进行内隐性监测，
为探究隐喻加工的时间进程和脑区定位提供重要
的研究方法。这些方法可对大脑因隐喻刺激而产
生的反应进行直接的测量，
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
决因行为学研究方法不同造成的差异。虽然在本
研究搜集的文献中该研究方法用得较少，
但从未
来的趋势看，
这将是重要的发展方向。
再次，
增加研究视角，
增加汉语语料。国内的
隐喻研究主要集中在理论思辨上，
且对国外理论
的引介较多，
以汉语为语料的实证研究相对较少，
以老年人为研究对象的实证研究更是不足。今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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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年 杨晶晶 周德宇 黄立鹤 认知老化与老年人隐喻能力研究 第5期
应结合汉语特色，
加强对老年人及特殊老年群体
的本土化隐喻实证研究，
以补充完善现有理论。
同时，
要拓展研究视角，
除采用实验的方法对特定
语境下的隐喻产出或隐喻理解能力进行测试外，
还应注重老年人在日常生活真实语境下的隐喻能
力研究。本文建议采用访谈等方式，
采录老年人
连续话语，
构建老年人话语语料库，
从而进行更大
体量的定量分析，
对老年人的隐喻能力进行充分
描写。
5结束语
隐喻能力是高级语言能力，
也是大脑认知功
能的重要体现。从个体生命发展的角度看，
老年
是生命发展的另一端，
研究老年人的隐喻理解能
力对于理解个体隐喻认知能力具有重要的意义，
可以揭示大脑老化的过程；从隐喻理论构建的角
度看，
相比于年轻人，
老年人或罹患神经退行性疾
病的老年患者有不同程度的认知衰退，
可为隐喻
能力研究提供独特的被试；从临床语言学的角度
看，
隐喻理解能力与其他认知能力紧密相关，
对罹
患神经退行性疾病的老年群体的隐喻能力的研
究，
可以丰富相关语言标记物，
改善相关语言量表
的设计；从社会应用的角度看，
隐喻与日常生活息
息相关，
对老年人隐喻能力全方位、
多维度的研究
可以揭示老年人借助隐喻实现语言交际的基本过
程，
研究成果可用于指导语言沟通策略的制定、
老
年广告语言的修辞以及公共场所符号隐喻意义的
表达，
以减少老年人的认知负担，
使其更好地适应
信息社会，
提高幸福感与参与感。
随着我国老龄化程度的日益加深及认知老
化，
老年语言学研究应不断推进。本文总结了目
前国内外老年人隐喻能力研究的维度和方法，
讨
论了造成研究结果差异的因素，
指出目前研究存
在测试内容不全、
测量方法单一、
研究语料不平衡
等问题，
并提出相应的解决对策和未来的研究方
向，
以期为我国的老年人隐喻能力与认知老化研
究提供借鉴。
注释
①目前，
世界卫生组织规定 60 岁以上为老年人，
我国的
中华医学会也使用该标准。但由于社会经济发展程度
与国家人口预期寿命等诸多因素的影响，
不同国家和
地区对老年人年龄划分有所不同，
如一些西方发达国
家将 65 岁以上作为老年人标准。本研究采用世界卫
生组织的标准，
参考 http：/ /www． who． int/ healthinfo/
survey / ageingdefnolder / en /index． html．
②1978 年，
德国学者 Lütjen 在探究老年人找词困难现象
时提出 Gerontolinguistics 一词，
可视为老年语言学研究
的重要节点。本研究试图分析自此以后 40 年内的研
究发展情况；同时，
本研究又发现 1977 年Winner 和
Gardner 关于各类脑损伤患者隐喻能力的研究，
因此最
终确定文献范围为1977 年至 2018 年。
③本研究以文章发表的地点为标准来区分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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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稿日期：2022 － 08 － 09 【
责任编辑 王松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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